35 不完美的切腹
35 不完美的切腹
岛津齐兴下令扔掉了船上一切可以扔掉笨重物件，甚至将沉重的火炮推入海中，命令炮手和部分船工乘坐划艇离开，自行逃命。
紧紧追赶的两艘三桅海盗船，虽然在不断地拉近与岛津齐兴旗舰之间的距离，但是此时夕阳西下，夜幕将近，眼看着岛津齐兴就要逃到南松浦和佐世保间的几座岛之中，借助夜色和小岛的掩护逃出生天。
就在此时，刚刚松了一口气的岛津齐兴惊恐地发现，西南方的海平面上升起了一股浓浓的黑烟——那艘阴魂不散的黑魔船追上来了！
岛津齐兴面如死灰，知道最后一线生机也失去了，他想到即使是侥幸地逃了回去，丢掉了所有船只和五千名武士，横竖也是一个死，一时间兴万念俱灰，于是指定一名亲随幕僚作为介错人，黯然走进船舱，卸下盔甲和战俘，换上一件庄重的玄色和服。
为了减少主公的痛苦，幕僚们坚持让岛津齐兴用一把特制的木刀代替了切腹的肋差。岛津齐兴知道他们的心思——这样他们在切腹时也就可以有样学样用木刀或者是扇子代替肋差以减少痛苦，这样才不至于遭到世人的耻笑。
岛津齐兴露出腹部，庄重地用木刀在肚子上从左到右划了一下，然后从下往上比划了一刀。
介错人举起岛津齐兴的佩刀，手起刀落，利索地砍下了岛津齐兴的脑袋。
果然是好刀法！
岛津齐兴的身体端坐不动，任由脑袋悬挂于胸前，颈中热血喷溅，一股浓浓的血腥气慢慢在舱室中弥漫开来。
岛津齐兴用的是十字切技法。十字切，顾名思义，就是拿刀在腹部划一个十字，但是此过程中不能把刀抽出来，要划回去然后换个方向再来一次。所以切腹也是考验勇气的自杀方式，若切到一半手软了那就丢人丢大发了。
还有切完了不能哼哼，否则很没面子；同时不能后倒，那样也是丢人的行为，要向前伏倒，最高境界是端坐不倒。在日本战国时代至江户时代初期，剖腹者并没有介错人协助，会直接于腹部割开十字形状，内脏爆裂流出，直至失血过多死亡。这种剖腹方法称为「十文字切」。最后使用十文字切方式自杀的，是1912年的乃木希典上将。
但是大部分人还是没有这样的勇气等死，大家都知道啦，腹部受伤一般要两个小时左右才死，这中间的过程那叫一煎熬……。所以旁边要有一个负责砍头的介错人，等自杀者把刀切下去，介错才一刀把脑袋砍了结束痛苦。
附有介错人帮助的剖腹仪式一般如下：剖腹者穿着庄重服装，用来剖腹的刀或剑放在他正前方。刀可能用特别的布料垫着。武士会作赴死的心理准备，例如写首留世的俳句或打油诗。等他和身旁的介错人助手准备好，剖腹者会揭开身穿的和服，拿起肋差，捅进腹部。
剖腹者首先从左至右的切割，然后作稍微向上的第二刀，让其肠脏溢出。切出第二刀之时，介错人挥刀向剖腹者的脖子斩下，但不完全斩断，让头和脖子仍有一丝牵连。由于这一刀要非常精确，介错人一般得是剑术高手。
江户时代后，武士道精神有些走下坡路，在养尊处优、懦弱虚伪的贵族受到身边同样懦弱的幕僚怂恿下，使得切腹术逐渐演变为象征性的仪式，他们用扇子，木刀或者肋差在肚子上比划一下假装切腹，介错人在一旁直接进行斩首，不用受肚破肠流的痛苦，也不会死得太难看。
船上的幕僚和武士们得知主公切腹去见了天照大神，自然不肯苟活，各自委托好信得过的介错人，纷纷用扇子或木刀“剖腹”自尽。
最后一个倒霉的武士找不到介错人，他务必郁闷地点起一个火把，引燃了帆船，嘟嘟囔囔地说道：“真是一次不完美的切腹啊。”然后用锋利的肋差切开了肚子，在甲板挣扎了片刻，直到流尽鲜血才痛苦地死去。
紧随其后的小雷山岛号，发现前面拼命逃窜的敌人帆船突然放慢了速度，过了一会儿又燃起了大火，一时蒙圈了，这是怎么回事？倭兵起内讧了？
直到福江岛号赶到了现场，沈亦道气急败坏地命令正在兴致勃勃围观的海盗们上去灭火。海盗们才醒过神来，敢情是因为福江岛号追了上来，吓得倭兵们自个儿把船烧了。
很可惜，由于烧的时间有些长，而且大火引燃了炮舱里的火药，很快引起了爆炸，福江岛号和小雷山岛号不敢贸然上前，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船烧得只剩下了一个空壳子，继而缓缓地沉入了海底。
沈亦道很郁闷，他已经从前面抓获的倭国船工那里获知，这艘船就是岛津齐兴的旗舰，但是不能确认岛津齐兴已经死了。更郁闷的是，一把武士刀都没有捞着。要知道，岛津齐兴和他的幕僚们都是高级武士，他们的武士刀每一把都是珍品哪。
等沈亦道和朱老大收拢好所有的船只，或押或拖着百余艘幕府讨伐军船只回到福江港时，已是第二天的清晨。
石田炮台上的新安军战士们率先在望远镜里看到了海面上弥漫的薄雾中全胜而归的海军舰队，兴奋得又叫又跳。
消息很快传遍了整个福江，军民们纷纷跑到港口迎接凯旋的英勇海军将士们。
这一战，沈亦道率领的海军在朱老大的海盗船队协助下，一举全歼了幕府讨伐军所有帆船，缴获了其中近二百艘船，其中多数帆船换上桅杆，修修补补就能用。
汪鼎杰亲自前往码头迎接凯旋归来的海军将士，他登上福江岛号，拉着沈亦道走到船头，大声喊道：“新安军海军，万岁！”
“新安王万岁！”
“万岁！”“万岁！”“万岁！”
整个福江港顿时成了一片欢腾的海洋。
这一战，新安军全歼了幕府前来讨伐的五千名武士，缴获了近二百艘艘大小帆船，近千门火炮和数百杆火枪，以及数以千计的武士刀、长弓，自身伤亡不到五百人。
新安军声名大振，乘胜控制了九州岛西南部从南松浦到屋久岛的整片海域，从此新安军和朱老大的“贸易”船只在这里横行无阻。
德川幕府一家伙损失了这么多的帆船，再加上新安军海军成功捣毁了数个历史悠久的造船厂，掳掠、“拐走”了数百名技艺高超的造船工匠，估计在两三年之内都不太可能派出大军讨伐福江藩。
实际上，虽然德川家庆这次损失惨重，有点肉疼，但是这一战也严重削弱老对头萨摩藩，德川家视向来阳奉阴违的萨摩藩如芒刺在背。
特别是那个老滑头岛津齐兴死在了海盗的手里，为此，德川家庆做梦都笑醒了好多次。
岛津齐兴这家伙公然违反海禁政策，私底下鼓励船只出海贸易，甚至默许藩内商人与上门来的清国商人开展走私贸易，还自以为做得很巧妙。
幕府对岛津齐兴的所作所为了如指掌，只不过暂时拿他没办法罢了。岛津齐兴被当作人质圈养在江户的大儿子岛津齐彬看上去倒是个很温顺的人，对德川家言听计从。如今他老子岛津齐兴死了，正好放他回去继位，好好地为德川家效劳。而且岛津齐彬与清国海盗有杀父之仇，继位萨摩藩藩主后必定会卖力清剿海盗。
至于那个福江藩，看来是彻彻底底被来自大清国的海盗控制了，这倒是一件令人头疼的事情。
整个江户城的**们都想不通，区区海盗凭什么全歼了五千名精锐的武士，还掳去了所有船只。
很快，岛津齐兴的旗舰上那些侥幸逃生的炮手和船工被带到了江户，德川家庆和老中们亲自询问了他们。
根据船工们的描述，大清海盗居然拥有一艘喷着黑烟跑得飞快、炮弹打不穿的黑魔船，非常吓人，幕府讨伐军几十艘武装帆船围攻都奈何不了它。
这几个被吓破了胆的船工还说，在远处隐约见到海盗使用了一种非常神奇的武器，拳头大小的玩意儿，扔出来炸开后能杀死杀伤一大片武士。
此外，他们关于海盗所乘高头大马的描述，也让众人觉得匪夷所思。
若不是几个船工对天发誓所说之事句句是实，否则就愿受天打五雷轰，众人死活都不肯相信。
德川家庆责令这几人严守秘密，不得再向任何人说起在福江藩发生的事情，免得灭了自家威风，长了海盗志气。
打发走这些船工后，德川家庆和老中们目目相觑，相对无言。
关于徽王的传说，德川家庆和老中们自然很清楚。
客观上，当年徽王促进了室町幕府与明朝之间的贸易，五岛、佐贺、萨摩等地的经济异常繁荣，这也是后来萨摩、佐贺等藩实力强劲一直尾大不掉的原因。
德川家庆当然知道开展海外贸易的好处，幕府实际上一直控制着与清国的贸易，从中牟利。他的祖先之所以实施海禁，不过是为了控制西南那些临海的大名，特别是佐贺、萨摩、福江这样的外样大名，以防他们做大，进而不受幕府控制。
如果新安王占据五岛列岛，打破了幕府的海禁政策，那么必将威胁到幕府对西南诸藩的统治。
眼下看来，这伙海盗已成尾大不掉之势，幕府短期之内也无力发兵讨伐。兵倒是有，可是没有足够的船了。
即使找到了足够的船只，也不敢保证顺利渡过海把军队送上福江岛。即使把军队送上了福江岛，还不能保证能消灭这伙正在逐渐壮大的海盗。
“难道我们就这么置之不理，令天下人耻笑吗？”德川家庆黑着脸，厉声问道。
